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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是返鄉掃墓的日子。去年的這個時候，彰化的老家裡，是兩個老人家等著迎接兒孫，一起去探望祖先們。今年此刻，我卻得去跟阿嬤問聲好，告訴她，妳的孫子，又長了一歲了....
還記得接到阿嬤再入院的通知時，沉在心底最不願去揭起的恐懼，就這麼沒來由地降臨。短短三個月不到，我成了常跑醫院的常客。看著阿嬤日益憔悴的身形，兒時相處的記憶加倍鮮明。
人是多麼自私的動物啊，小時候被爺爺奶奶帶大，老人家一不見，就哭得稀哩嘩啦，在幼小的心靈裡爺爺奶奶就是世上最親的人了。長大了些，回了北部，人際圈不再是郷下的三合院和泥巴路所圍起來的三寸之地。我的人生年復一年的複雜，爺爺奶奶在心中的份量，可能只比一般朋友再重一些罷了。不再哭鬧著不讓他們回鄉去，不再缠著他們撒嬌要東西，甚至連應有的耐心都一點一滴地變輕。
小孩長大了，自主獨立了，但爺爺奶奶卻蒼老了，對你開始依賴了。每次見面，他們嘴裡總是談著你小時候的往事，對外面介紹時，總以有個國立大學畢業，讀到碩士，在知名銀行工作的孫子為榮。我總以為，滿足了老人家的自尊與虛榮，這就是回報了，就是個好孫子了。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再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他們身上，給他們更多的溫暖和親情。
阿嬤去年5月間病情開始惡化時，第一次感受到，原來生離死別的陰影是如此地懾人。當時間已經確定了終點時，才發現自已該做的事很多，能完成地卻很少。阿嬤心裡一直有個願望，希望能看到她最疼愛的孫子娶了孫媳婦，希望自己能升格當阿祖。但卻因為個人個性和命運的始然，總是漫不經心地看待這個願望。直至當時，才發現已無法回報阿嬤什麼，稱職長孫原來只是個無能為力的30歲男人所欺騙自己的假象罷了。
阿嬤在6月底離去。前前後後自己不知掉了多少次眼淚，哭乾多少次臉龐，但阿嬤卻再怎麼也喚不回來了。為她斂骨的那一天，實在無法接受過去那個把妳惜命命，百般呵護的阿嬤，已經永遠離去。
原來記憶從不曾逝去，卻惡作劇地在人懊悔無力時，狠狠地重擊你那已沉重不堪的心情。
阿嬤，明天就要來看妳了，這一年來，妳過得可好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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